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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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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禹被按在地上,整個人都懵了。

他一向自詡武藝過人,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被人摔在地上,速度快到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。

而且那人還是一位姑娘。

林驚瀾的手抵在他的頸間,中指指節頂著喉嚨間最脆弱的位置,明明沒用多少力氣,卻讓他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可能。

沈禹至此才明白他的想法有多可笑,力量根本不是衡量強弱的標準。他沒有能力保護林驚瀾,林驚瀾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。

“別再來煩我。”

林驚瀾松開手,理了理衣擺,轉身離開。

沈禹倒在銀杏樹下,許久才緩緩爬起來。山路上的月白身影越走越遠,沈禹倏然鼻尖一酸,一陣陣抽泣起來。

他忽然察覺林驚瀾的世界離他很遠,饒是他再喜歡、再傾慕,這輩子也無法追上。

沈禹哭得忘我,越哭越大聲,想把所有求而不得的委屈發洩出來。

寺門口,梁子謙咬住虎口強忍笑意,眼見要忍不住,被周瑉拎著後脖領子拎走了。

剛走遠,梁子謙開始狂笑:“沈禹他幾歲了,他有十六了吧哈哈哈哈哈哈,我真的要笑死!不就是被姑娘拒絕了嗎,一回生二回熟,下次習慣不就好了,至於哭鼻子嗎哈哈哈哈哈哈!”

周瑉懶得搭理梁子謙,自顧自往寺外走。他倒不覺得沈禹是因為被拒絕才哭,大抵是因為受打擊了。

類似的感覺,周瑉也有過。

五年前林驚瀾孤身遠赴漠北,周瑉匆匆出城相送,只追到一個在夕陽下走遠的背影。

那一瞬,周瑉覺得他這一生都只能遠遠遙望那個背影。

當然,周瑉從沒哭過,畢竟哭也沒用。

而且,實在太醜了!

梁子謙一路小跑追上周瑉,勾著周瑉的肩膀問:“你去哪啊,晚上出去耍,走不走?”

周瑉好似沒聽見,推開梁子謙的胳膊,垂眸在地上找著什麽。

梁子謙縮了縮下巴:“你找啥呢?”

周瑉道:“一支箭。”

梁子謙靈機一動:“我幫你找,找到了你跟我去煙雨十四樓,今晚卿玉姑娘坐莊設賭,你幫我押兩把!”

那位卿玉姑娘是周瑉的大粉頭,一見周瑉就魂不守舍。只要周瑉露面迷糊她一下,保證賺得盆滿缽滿。

梁子謙暗自狠狠誇自己:他簡直就是賺錢的天才!

周瑉果然爽快答應:“行,那你找吧,找到了送我家去。”

“好嘞!”

梁子謙喜滋滋應下。

然後楞住。

不對啊!

佛嶺山上剛比完騎射,滿山都是箭,周瑉要找的是哪支箭啊?

“餵!”

梁子謙忙朝周瑉走遠的背影喊:“啥樣的箭啊?”

周瑉擺手:“箭頭、箭身、箭尾,三樣俱全,你看著找吧!”

“啊?”

這不是廢話嗎?

一個時辰後,夜色深深。

足足兩板車的羽箭送達文國公府。

梁子謙從板車的羽箭裏冒出半個腦袋,啐了一口嘴裏的羽毛,朝著文國公府的大門吶喊:“周瑉,出來接貨!”

不多時,文國公府的大門敞開。

周瑉吹著輕快的哨子走出來,手裏玩著一支銀色鐵箭:“呦,怎麽這麽多啊?”

能不多嗎?

梁子謙叫了十幾個家丁,把整座上上下下翻得底朝天,連去年圍獵留下的箭都一起撿回來了。

“你自己挑吧!”梁子謙癱在馬車上,說話都喘,“我讓人數了,差不多兩千支箭,你自己看哪支是你的。今晚賭局你先欠著我吧,我是沒力氣出去浪了。”

周瑉在板車前繞了一圈,遺憾嘆氣:“都不是。”

“啊?”梁子謙驚掉下巴,“不可能,山底都被我挖穿了!”

話音未落,一支銀箭映入眼簾。

周瑉微微一笑。

梁子謙登時反應過來:“你耍我?”

周瑉靠在門口,擺弄著手裏的銀箭:“抱歉,下山路上正巧撿到,忘了跟你說了。”又上前點了點板車上的箭,“兩千支箭賣賣廢鐵,夠你花一陣了。”

梁子謙氣得跳下馬車,竹箭嘩啦啦掉了滿地。

“我滿山跑了一個多時辰,鞋底都磨破了,你缺不缺德?”

周瑉功成身退,回府關門:“不必謝我。”

咚一聲!

府門緊閉,僅留一句欠打的話音。

梁子謙一腳踢在板車上。

謝你大爺!

周瑉回府直奔二哥周琰的書房,一進門,火油味撲面而來。

“咳咳咳......”

周瑉被嗆得連連咳嗽,五官被熏得扭成一團,逃命似的退到門口,扒著門邊問:“二哥,你煉蠱呢?”

書房裏掛滿各式兵刃圖紙,堆滿鐵制零件的書案後,周琰從容起身,緩緩摘下罩衣:“進來吧,沒毒。”

周瑉忙搖頭:“不了不了,幫我看個東西。”

說著,順著門縫遞進去一支銀箭。

房門被拉開,周琰負手立於門口,垂眸打量片刻,皺了下眉:“你從哪裏來的?”

周瑉隨口搪塞:“佛嶺山上撿的。”

是那時刺殺林驚瀾的刺客用的箭,周瑉特意撿了回來。

京中所有武器的流向在軍器監都有存檔,這枚銀箭箭頭鋒利、做工精良,是去年軍器監親自監制的一批。

周琰一眼就認了出來。

“你進來。”

周琰將周瑉拉入書房,隨之關上門窗。

火油味經久不散,周瑉捏著鼻子問:“二哥,怎麽回事?”

周琰接過銀箭,沈聲道:“這是軍器監去年特制的一批銀箭,只有太尉府的私衛還在使用。你老實交代,這支箭到底從哪來的?”

前幾日的謠言事件尚未了結,如果太尉府的人膽敢再向周瑉出手,周家人自有辦法讓盧太尉一家徹底從京城消失。

周瑉思量一瞬,沒說實話:“有刺客在佛嶺山放冷箭,不知道奔著誰來的。”

周琰目光洞明:“對你,還是對林小將軍?”

周瑉動作一頓,隨後故作鎮靜地攤手:“佛嶺山上那麽多人,我哪知道?”

周瑉不是不想說實話,是因為他不希望周家人覺得他太在乎林驚瀾。

從小到大,凡是他想要的,周家人都會竭盡全力給予他。可林驚瀾不願意嫁給他。如果周瑉表現得太在乎,難免有朝一日周家人也會成為林驚瀾的負擔。

這是周瑉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見到的。

周琰看破不說破,將銀箭還給周瑉:“此事我會處理,你多加小心。林小將軍那你最好也提個醒,有備無患,以防萬一。”

周瑉點頭:“那二哥,我走了。”

剛轉身,周琰又喊他:“長風,和林小將軍的婚事,你到底怎麽想的?”

周瑉頓住腳步,半晌,緩緩回頭,露出一個欠打的笑。

“二哥,你二十三了吧?別天天盯著那堆鐵疙瘩,趕緊給我找個二嫂,免得爹娘天天操心你。”

上好的精鐵被說成鐵疙瘩,周琰楞在原地,手裏的“鐵疙瘩”拿也不是,放也不是。

眼見周瑉一溜煙跑沒影,周琰嘆出一口氣:“臭小子,難怪大哥天天罵你。”

夜色已深。

林驚瀾回府整理好書房,將周瑉留下的話本打包成冊,準備明天命人送到文國公府去。

周瑉的信恰好這時送來。

林驚瀾展開信件,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:明日午時,春風茶樓見。

沒有往常的小人畫像,林驚瀾莫名失落。

林驚瀾是該和周瑉見一面。

這次換回來的方式太尷尬,倆人都沒顧得上多說話。林驚瀾與周家人相處了小半個月,許多事情得提前和周瑉交代好,免得露破綻。

可惜不巧,林驚瀾剛給宮裏送了信約袁太醫明天晌午診治肩膀。此事已經拖了許久,難得換回來,林驚瀾不想再耽擱。

遂提筆回信:“午間沒空,改日。”

不多時,周瑉二度來信。

“晚上見,不來是小狗。”

附贈一對小狗互掐的畫像。

林驚瀾忍不住笑了。

回到寢殿,小滿備好熱水,朝林驚瀾微微欠身:“小姐,奴婢服侍您洗澡吧!”

林驚瀾淡淡點頭,上前自己脫靴子、解腰帶,眼見衣服越來越薄,小滿仍直勾勾地站在一旁,眼底似乎還有震驚的神色。

“怎麽了?”林驚瀾被盯得渾身不自在。

小滿也很懵:“小姐,您自己洗嗎?”

林驚瀾不解:“不然呢?”

她又不是三歲孩子,難道還讓人幫忙洗澡嗎?

小滿心想,行吧,那她出去等,反正過半個時辰還是會喊她進來。

這流程她可太熟了!

半個時辰後。

小滿掐點覺得時間差不多了,提著滿滿一桶熱水叩門:“小姐,奴婢可以進去了嗎?”

殿內傳來話音:“進吧!”

小滿推門而入,繞過屏風,林驚瀾已經梳洗完畢,甚至衣著整齊坐在床頭看書了。

小滿:?

見鬼了。

小滿揉了揉眼:“小姐,你洗完了?”

“嗯。”

這有半個時辰了吧?

再不洗完人都泡腫了。

林驚瀾合上書,蹙眉看過去:“小滿,你是不是有話想問?”

小滿支支吾吾猶豫半晌,試探道:“小姐,您真洗了嗎?”

林驚瀾不理解了。

“不然呢,我逗你玩嗎?”

難不成她脫衣服不洗澡,光著身子鍛煉身體?

奇了怪了。

“小滿,”林驚瀾忍不住了,“你有話直說。”

小滿垂眸,耳畔微紅:“這......”

“說!”

“好吧!”

“小姐,您之前都是讓奴婢服侍您更衣、服侍您洗澡,從來不自己洗。每次都是躺在浴桶讓奴婢給您擦身子,換衣服,今天怎麽一反常態親力親為了?”

小滿語速極快仿佛燙嘴,林驚瀾聽完氣得緊緊攥拳。

好一個親力親為!

林驚瀾總算聽明白了。

原來周瑉趁互換身體的機會,一直讓小滿一個小姑娘服侍他洗澡。

這個變態!

周瑉:阿嚏,阿嚏!是誰想我兩次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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